隔窗的雨

这雨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,我竟没有留意。起先大约只是零星的几点,在窗玻璃上画出几道伶仃的、斜斜的痕,随即就被风吹干了。此刻却已有了滂沱的意思,哗哗啦啦的,像有无数只手在急急地摇着满树的叶子。我放下手里那本翻得有些卷边的词选,走到窗前。院子里那几株晚樱,前几天还开得那般没心没肺的烂漫,粉云似的堆着,这会儿却在雨里七零八落,花瓣黏在湿漉漉的青砖地上,斑斑点点的,像一封被泪水渍糊了的信。我心里无端地,便飘过那一句 阅读全文>>

客里重阳

这城市是不大看见山的。有的只是楼,一幢又一幢,拔地而起,森森然地立着,将天空切割成一些不规则的几何图形。我便在这图形的夹缝里走着,一个人。风是有的,却不如故乡那般的爽利,带着些楼宇间迴旋的、黏腻的温热,拂在脸上,像一句含糊的问候。路旁的店铺,依旧喧闹着,放着时新的歌曲,玻璃橱窗里陈列着光鲜的秋装。这一切都与我有关,又都与我无关。我只是一个走着的影子。 阅读全文>>

水迹

这样想着,自己先就失笑了。这哪里是诗里那种带着缠绵与坚贞的“共饮”,这分明是都市生活里一种无言的、被迫的共享,带着一点窘迫,一点心照不宣的无奈。那诗句原是极美的,“我住长江头,君住长江尾。日日思君不见君,共饮长江水。”想那古时的江水,浩浩汤汤,奔流千里,上游的相思与下游的离愁,都溶在那同一脉流水里了。饮水时,便觉得是情感的勾连,是精神的慰藉,是虽不见而实相通的证明。那水是活的,是有情的,是载着一个人的心意,昼夜不舍地流向另一个人的。 阅读全文>>

雪晨

这雪,想来是后半夜开始落的。那时候,我大约正沉在某个杂乱无章的梦里,与一些模糊的人与事纠缠不清。它却来得这般决绝,这般静默,不带一丝烟火气,只用一种纯粹的、庞大的白,便将这人世间的纷杂与棱角,轻轻地、却又是不容分说地,一并掩盖了。我站在这片白茫茫的面前,竟有些惘然,仿佛自己成了一个多余的墨点,不小心滴在了一张素净无比的宣纸上。 阅读全文>>

忽如一夜梨花开

这地铁里的日子,过起来便是浑浑沌沌的。每日里在甬道中穿行,听着列车与铁轨磨出的尖啸,眼里看的,尽是些漠然的脸与手机上那片刺眼的光。从这头到那头,生活仿佛一卷循环放映的胶片,内容总是一般无二,连那倦意,也成了千篇一律的式样了。直到那日傍晚,我挤在沙丁鱼般的车厢里,偶然向那漆黑的窗外一望——其实也说不上是望,只是目光无处安放,暂且寄存在那片流动的黑暗里罢了——一块广告牌倏地滑过,上面正印着这行诗:“忽如一夜春风来,千树万树梨花开。”字是极鲜艳的红色,在昏暗中烧了一下我的眼睛。 阅读全文>>

菊的加冕

这几日,心里总有些莫名的烦闷。许是这秋日愈深的缘故,空气里总浮荡着一种干冽的、催逼着什么的劲儿。傍晚从写字楼里出来,一阵风扑在脸上,已全无夏日的黏腻,倒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,将白日里那些会议的喧嚣、屏幕的蓝光、与同事言不由衷的寒暄,都刮得干干净净,只留下一片清寂的、赤裸的茫然。我拢了拢风衣的领子,信步走向每日必经的那个街心公园。 阅读全文>>

浊浪

这雨,这风,这满地的狼藉,不也是一场“浪淘风簸”么?只是淘洗的不是黄河的沙,倒是我们这些城里人罢了。我站在这小小的水洼前,竟有些怔住了。那水里,天是灰濛濛的,云是乱糟糟的,旁边高楼的一角缩在里面,也跟着水纹一扭一扭的,失了平日里的庄严相。这哪里是“天涯”,这分明是咫尺的、黏湿的、甩不脱的现世。然而我的心,却仿佛跟着那诗句,一下子被抛到千年以前,抛到那莽莽苍苍的黄河边上去了。 阅读全文>>

网外

这几日,心里总像蒙着一层薄薄的灰,拂不去,也吹不散。午后,从一场沉闷的短寐里惊醒,屋子里静悄悄的,只有空调的余响在嗡嗡地低吟。我站起身,走到窗边。窗外的天空是一种被高楼切割过的、不规则的灰蓝色;底下,车流无声地滑过,像一条疲惫的、闪着鳞光的河。这便是我生活其间的“尘网”了。它没有具体的形状,却无处不在。它是我每日必须挤入的地铁,是手机屏幕上永远也处理不完的红点,是言谈中不得不斟酌的辞色,是深夜里,对着空白的文档,心头泛起的那一阵无名的倦意。 阅读全文>>

秋暝偶得

路是堵住了。长长的车列,前不见头,后不见尾,只是那么无可奈何地匍匐着。每一扇车窗都锁着一个焦躁的魂灵。车头的红灯连成一片,冷冷地、固执地亮着,像一串无休无止的省略号,省略了所有归家的温情。车厢里,空调的冷气“咝咝”地响,吹得人胳膊发凉,但那凉是僵的,沉滞的,混着皮革与尾气的味道,全无半点清新。我忽然没来由地怀念起一种凉,一种能沁到骨子里去的、干净的凉。那该是“天气晚来秋”的凉。 阅读全文>>

月下拾碎

这念头来得毫无缘由,却又顽固得很。我索性站定了,隔着那厚厚的、有些灰尘的玻璃,向外望去。天是那种都市里常见的、浑浊的绛紫色,月亮便嵌在那中央,孤零零的,颜色也有些淡,像一张被水濡湿过、又晾干了的旧信笺,上面的字迹都氤氲开了,带着一种倦怠的、隔膜的神情。它只是冷冷地照着,照着这些钢铁的骨架,照着这奔流不息的夜的洪流,仿佛一个局外的、沉默的看客。这月亮,与李白那“白玉盘”,中间怕是隔了一整部喧嚷的现代史了。 阅读全文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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